母親為朵黎娜訂製了漂亮的衣裳。上好的織布、俐落的剪裁,不似貴族那樣高調繁複的設計,但沉靜典雅,意味著她即將迎來的新身份——安東尼烏斯之妻。
婚期訂在下一次月圓之際,代表她還有兩個星期左右的時間將自己變成一個合格的女主人,梳妝打扮、行止得宜,一切須得合乎禮度,套句昆塔斯的註解:把你教成這樣是大哥對不起你,但你得把你那男人脾性給扔了。
「說得簡單,你倒是扔扔看?」
朵黎娜不悅地扯下連帽斗篷,氣呼呼地把披肩甩到地上,本日第三度被長及腳踝的女用長袍給絆倒,摔得她屁股都疼了。
她頹喪地拾起桌上的手持鏡,無神盯著鏡中映射出的形象。人生第一次,這張臉蛋上被塗上一些奇奇怪怪的粉末胭脂;而由於短髮無法一瞬間留長,化妝侍女替她仔細將瀏海從中梳開,戴上髮箍,至少乍看之下像是盤起頭髮的良家婦女。她的耳垂上甚至掛了一對小巧的珍珠耳環,走路時叮噹搖晃得令她分心。
看著鏡中這名陌生的美麗女人回望著自己,只讓朵黎娜感覺糟透了。
她需要去見一個人。
出房門的時候,她一頭撞上盧西烏斯,這愣頭愣腦的二哥還衝著她問:「這位客人,朵黎娜在裡面嗎?」直到她用往常的力道快狠準地踩了他一腳,他才摀著嘴用極為誇張的表情失聲喊道:「不可能⋯⋯這是詐欺!」什麼態度?虧她每天深夜都陪著他一道去探望那兩個塞內卡家的孩子,甚至動用人脈替他們打聽適合的去處。
朵黎娜深呼吸,決定不搭理盧西烏斯,徑直出了家門。
沿途她收穫了眾多好奇目光與幾次搭訕,由於實在沒心情承受認識的人對此的想法,她以無言微笑作為回應,快步離開(並想盡辦法不絆倒出糗)。
克勞狄烏斯家的大宅出現在眼前,朵黎娜抬頭望向那氣派的大門,一瞬被耀眼的陽光扎得睜不開眼,她才意識到,她有多久沒在白日裡來到這兒來。沒辦法,她小時候太常來偷走亞希特拉,已經被家主盯上,只得另尋他法。
「這位女士,有什麼我能效勞的嗎?」守門的年輕男僕問道。
「我想找⋯⋯」朵黎娜輕咳一聲,笨拙地嘗試以溫柔的女聲說話:「我想找克勞狄烏斯家的星辰。我聽說今天是這位歌姬能自由外出的日子,想請您通知她一聲,她的好友在此等候。」
「請教大名?」
朵黎娜不經思考就脫口而出:「就說是詐欺犯吧。」
男僕皺起眉頭,她連忙露出一個她所能想得到最無害的笑容。
沒多久,亞希特拉的身影從大門後顯現,朵黎娜注意到一向只被允許穿著薄紗的她,今天穿上了天藍色的棉質長袍,粉色披肩甚至綴有流蘇。只見她故作冷淡地左右張望了一會兒,神情轉為困惑。朵黎娜守在側巷的轉角,壞心地等了片刻,才在她轉身離開之際嘶聲輕喊:「這裡啦!」
亞希特拉的目光總算落到她身上,似乎奮力理解著什麼,那對明亮的藍眼睛緩緩睜大。她提起裙擺,不顧形象地小跑步彎進巷裡,搭上她的雙臂,就是一陣毫不留情的上下掃視。
「你⋯⋯」亞希特拉咬著下唇,看不出確切的情緒。「你怎麼⋯⋯?」